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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厦大，我的厦大，我的罗马法
莫 婷
继《圣经》之后，我又有了我的第二本古老的书籍，那就是法律人的圣经——古罗马优士丁尼皇帝的《法学阶梯》（徐国栋老师译）。
时间的尘土永远遮不住经典的光辉，因为它们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人类文明上，永不磨灭。我也是现在才发现了古老经典的魅力，真想不通以前都干吗去了，随即为从前的百无聊赖而深感惭愧。
身边很多人都有和我一样的想法，来到厦大本部，才感到自己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原来，我们在漳州读了两年的大学预科。那个同样被称作“厦大”的地方，有着比本部优越得多的生活教学设施，却没有厦大的灵魂。这像极了我国一些冰冷的现代化城市，有着大型购物场，巨型的 CBD ，多层的高架道路，却少了脉脉温情，少了人文关怀，少了精神积淀。那些没有灵魂的城市，叫人看着害怕，仿佛一头不断膨胀的寄生虫，吮吸着周边的田园村庄，吞噬着市民的灵魂，似乎要把所有市民都变成钢筋混凝土的一部分。
梅贻琦 先生说，大学乃大师之所在，非大楼之所在。我们的漳州校区正是一座座精美的大楼，老师如侯鸟般地跨过大海飞来飞去，来去匆匆，学生在忙忙碌碌中困惑着这样的大学和高中究竟有何不同。
现在，我们来到海的另一边，厦大本部。先来说说厦门这座城市。我对如死城一般的毫无个性与灵魂的中国现代城市印象极为恶劣。灰扑扑的筒子楼丑陋不堪，愚蠢至极的旧城改造把历史和人文从城市中抹去，急功近利的扩建使城市变成一个毫无人情味的畸形怪物，公厕一般的瓷砖和刺眼的玻璃成为所有城市的共象，拼命追逐高度与抽象概念的建筑风格更让人感到这座城市的空虚。
我去过的地方很少，但对杭州和厦门这两个城市有着特别的好感。首先，她们都是美丽的城市，艺术的城市，而且，她们都是温情的城市，人文的城市，历史的城市，有着灵魂的城市。
来到杭州，才能真切地悟到黄梅小曲如女儿红的醇香那般在江南小巷婉转地飘扬的那种感觉。而厦门，我想，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是无法不爱上她的吧。
被我奉为第二故乡的厦门，是著名的音乐之岛。她的高格风雅，舒适闲暇，迥异于“以赚钱为中心”的忙碌的东南沿海地带。优雅的白鹭，诗人与音乐家的故乡鼓浪屿，悠闲泡茶的居民，浓厚的宗教氛围，是这座城市的符号。在这样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中，孕育了我们的厦大。并不是说我把厦大幻想成天堂一般美好了，我深知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保持大学的洁净与纯粹是一件非常不现实的事情。这是一个人人无奈地唱着主旋律的和谐社会。当我满腹牢骚的时候，我的学长告诉我，厦大算是好的了，你没有见过那些无比丑陋的。
厦大之美，不再需要我多废口舌了。那不是一种苍白艳俗的美，也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美，你要生活在其中，才能真切感受到她的精妙。满校园的葱郁绿色，树下落了一地的鲜花，古旧却洁净的石墙，石板路面夹缝中顽强探出头的小草，这一切笼罩在厦门灿烂的阳光下，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彩，让人觉得掌管精神的女神就栖息于此。大学的最初理想是精神的家园，社会的良心。不知是中国特有的无奈还是全世界共有的无奈，使我们的大学丧失了她本来应该具备的神采，成了庞大的职业培养所，为社会输送出符合规格的机器零件。
我们的老 师徐国栋 先生认为，不知是不是处在东南沿海的缘故，这里的学生竟然如此的功利务实，他开的罗马法课程听者寥寥无几。的确，罗马法这东西，又不可以用来通过司法考试，也不可以用来打官司，学来有甚用？但是，这并不能否认罗马法的神圣地位，它是每个法律人心目中的圣经。这就是精神在现代社会中的无奈。也许有人深知那才是我们最为宝贵的财富，但也深知为其献身并不能走上致富的道路而选择了避开。有人干脆抛弃了所有的幻梦，清醒地认识到只有财富和地位才是真实的。
老徐却是一个在现代社会不多的人，他乐陶陶地沉浸在罗马法的海洋中，寻找着他的理想，并颇为自豪。他甚至谆谆教导我们，理论要脱离实际，才是好的理论。我们这些俗人并不能理解他的话，只是被他带着湖南口音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老徐也极不喜欢那些只管实务而不谈理论的所谓教授，而我知道，正是这样的教授，在我们现今的大学中才是最受欢迎的。我们法科的学生，最想知道的是打官司的技巧以及相关知识，这就是我们社会的现实，如果我们抛弃了现实去寻找梦中的罗马法，我们也将被现实抛弃。
还有不到一年，我也将被现实抛弃。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达尔文的理论使个体变得无关紧要，因为每个人都成了可相互替换的螺丝钉，只有符合社会利用价值的人才能保留，其余的就像废铁一样被扔在熔炉中沉沦。
我感到自己被边缘化了，因为我拒绝被和谐，对声势浩大的时代潮流持消极旁观的态度。我做着最不功利的事情，从不起早贪黑学习背英语，从不参加辩论比赛钢琴比赛，逃掉我不喜欢的课，从不思考我不喜欢的问题，从不做我觉得没有意义的形式主义的事情。我只会对着与考试无关的书本发呆，听着音乐写不是用来发表的乐评，画着不是用来参加比赛的油画，想一些对考试毫无帮助的问题。
有些人包括我自己觉得我不适应走入社会，应该呆在学校里。可是，想继续呆在学校就得去考研。要想考起研究生，就必须起早贪黑背英语背书，思考我不喜欢的问题，琢磨着考试答题技巧，只看和考研有关的书籍，还要积极表现，多多参加能保研的活动，如在法学刊物中拼命发表劣质论文。原来，想要继续读书也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并不是因为你爱读书适合读书，而是考察你是否适应这个考试制度。
徐国栋 老师对我们说，人是两只脚站立的动物，人不能像四足动物那般只顾满地爬着找食，人要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可是，当人们想仰望天空，却往往被路面上的石头绊倒，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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