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节日

―― 2007 年 2 月 11 日 日记

胡雪梅

今天是小年，是中国传统的进入过年阶段的标志日。下午 5 点多，我和 16 岁、正读高二的儿子决定去一家没有去过的书店逛逛。出得家门的小巷子，走入正街后没几分钟，便看见一家酒店的大门口摞起来摆放着两个巨大的铁笼子，下边的那个空荡荡的，上边的那个站着三只小黑羊：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柔软的羊毛，亮闪闪的。两只低着头吃菜叶，一只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熙来攘往的人——包括我和儿子。笼子上方的墙上贴着巨大的广告：烤全羊！我对儿子说：“多可爱的小羊羔！”儿子答：“里面的人点一道，外面就少一只。”已经走过了这家店，我还想回头看看，儿子立即用手将我的头扳过来下命令道：“不准看！晚上会做恶梦的！”但才走了不到十步，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家酒店的墙上贴着的一幅大大的招聘启示，红纸黑字，写着七个大字：急招杀生员一名。“杀生员”三字下划了两道粗黑的杠。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工资面议，待遇从优”。儿子评论道：“真绝，它居然不写招屠宰夫而直接写招杀生员。酷！”我无言，只有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刚转到右手边的一条叉路上，儿子突然叫我：“妈妈，你看那只小狗多可爱！”我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到右边一家五金店门口蹲着一只被绳子系着的毛绒绒的小狗，胖乎乎的确实很可爱。但不幸的是，当我将头转过来投向路的左边时，却看到了悚然的另一幕：一只已被剥了一半皮的狗倒吊在路边的栏杆上，上半截身子是白花花的，那是紧绷绷的肉；下半截身子也是白花花的，那是向外翻垂的软搭搭的皮。一个男人蹲在地上正奋力挥刀直下，另一个则站在边上目不转睛地观看表演。我立即扭转头，但儿子却说：“我还要再看几眼， I am man 。我要锻炼自己适用残酷的能力。免得将来看恐怖片会做恶梦。” ——这便是我们的节日，这便是进入过年后的第一天我印象最深的几件事，而且是走出家门，不到十分钟，在不足百米的距离里所发生和看到的事。

――夜深了，头挨着枕头后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小黑羊、小胖墩狗、白花花的颜色及杀生员三个大字在脑海里轮番翻滚，逼得根本没有记日记习惯的我只得爬起来，打开电脑，记下了上面这篇文字。同时，还不由自主地想起如下一则故事：一天，佛陀的一个弟子认真地向佛陀请教一个问题：世尊！这人世间何日得享太平？佛祖沉吟片刻，缓缓答曰：欲知天下太平事，但闻屠门夜半声！

2007-2-11 日于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