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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燕仍绕梁：

厦门大学之世界一绝

胡雪梅

 

来厦门大学 从事 博士后学习研究已一年有余。一年来，对厦门大学之绝――独特的自然与人文景观的想法数度起伏变化。

记得去年刚到厦大，对整个大学依托于灵秀的南普陀之山、面朝着令人遐想联翩的台湾海峡，觉得如此临山面海之大学当是中国之一绝，或也为世界之一绝！安顿下来后，得以静心徜徉于芙蓉湖畔，每每于落日余晖之中伫立于颂恩楼前，回望呈圆形排列的嘉庚先生建造的芙蓉楼。那中西合璧的飞檐红廊，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嘉庚先生令人感佩的胸襟和情怀，心中默想：如此以“园”为中心布局、以嘉庚先生当年建造的既历经沧桑又颇具特色的建筑为主体的校园结构当也是中国之绝、抑或世界之绝吧！其后，在校园林荫路中悠悠漫步或匆匆行走时，每每察觉有一双蓝莹莹的眼睛停留在自己身上。蓦然驻足，却发现是一只玲珑可爱的猫！后来就禁不住开始关注这些精灵般的小生命，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发现：厦大不仅猫多，而且人猫之间的关系颇为特别：虽然猫多、但这里的人并不习惯将猫圈养在家里，猫们都是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室外，而总不乏爱猫的人将饭肴放在人可能注意不到、但猫却一定能发现的地方。于是想：这样的人文景观、这样的人猫关系恐怕也是中国一绝或是世界一绝吧！再后来一日，在厦大老校门旁的银行取款时，竟然发现有一个窗口赫然写着：“教授与僧侣优先”。在别的银行我只见过“ VIP” 客户优先，而这里居然是“教授与僧侣优先”，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当是厦大与著名的南普陀寺比邻而居的产物吧！因思：著名的大学与著名的寺院比邻而立当也为中国之一绝、世界之一绝吧！

尽管这些关于厦门大学之中国一绝抑或世界一绝的想法先后产生、并不时浮于脑海，但实在说对这些结论是否真能确凿成立心中也并非没有疑惑，只是无暇也无意再去深究罢了。因为我想，即使这些关于厦大之中国之绝、乃至世界之绝的想法全部或部分不能成立，也无妨厦大立于中国、乃至世界之独具特色之大学的地位。原因很简单 : 有上述诸特色就足以成就厦大的上述地位。

然而，终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了令我笃信不疑的厦门大学之中国一绝、世界一绝。

那是前不久的有一天下午，当我随意散步走到厦门大学的建南大礼堂时突然发现的。

建南大礼堂是厦门大学的标志性建筑，位于大学南侧的一个山坡上，正对着浩瀚的大海，往前拾级走下几十级颇具特色的麻石台阶，便是厦门大学巨大的、威风凛凛的、呈半圆形的主体育场：上弦场。飞檐高耸、白墙红瓦的中西合璧式大礼堂，与陡然而下十几米的巨大半圆形体育场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庄严壮丽、气势恢弘的感觉。记得刚到厦大不久，有一次坐游船前往金夏海域观光，船行使到建南大礼堂前面的海域时，船上的导游喇叭里传来介绍：“我们的左手边是厦门大学的建南大礼堂，那是厦门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大家现在的位置是拍摄建南大礼堂全景的最佳地点。”因之，许多游客都纷纷举起相机拍摄下这珍贵的画面，我也拍了 N 张。尽管如此，由于我平时都习惯于在芙蓉湖边或海边散步，所以近距离接触建南大礼堂则已经到了今年的暑假，那还是因为儿子来厦大过暑假，我晚上陪他去上弦场锻炼的缘故。记得有几次听到了几声颇感熟悉的呢喃声，当时很是吃惊，因为感觉很像久违了的燕子声，但却不敢肯定。因为我和儿子每次去都到了晚上 9 、 10 点钟，光线很暗、无法鉴别。于是心中就潜意识地有了一份疑惑：那究竟是什么鸟在建南大礼堂附近叫呢？就在那天下午，我心中的疑团和谜底全部揭晓。因为，一走到建南大礼堂的大门前时，我立即听到了不是几声而是一大片唧唧嘎嘎的鸟叫声――确切的说，不是叫而是鸟的大合唱。没错，那正是燕子的歌唱，我小时候对此再熟悉不过。于是，猛一抬头，我所见到的景象完全使我不敢相信：只见建南大礼堂大门前的 4 根巨大的廊柱的顶端，已完完全全全被密密麻麻的燕子窝缠绕包裹。因为太高，我无法数清到底有多少个燕子窝，但我想决不在少数。因为，一人合抱不过来的廊柱顶端如此不留一寸空隙的布满燕子窝，每根至少可容纳 8 个，总计 4 根大廊柱，粗略估计至少也有 32 个。我当即断定：在一所著名大学的标志性建筑的大门前，筑有如许多的燕子窝，全中国、全世界，夏大肯定是惟一的惟一。

看着那灰灰的泥土密密实实地垒就的质朴的燕子窝、听着那从窝里轻盈的飞进又飞出、飞出又飞进的燕子们的快乐的歌唱，莫名的温暖和感动刹那间拥上我的心头，眼中禁不住顿时就溢满了泪！一首久违了的歌谣如梦幻般地在耳边浮荡：

唧嘎唧嘎唧

不吃你的谷

不吃你的米

只借你的屋

躲一下子雨

这是多少年来都没有想起过的歌谣！它勾起的又是多么遥远而清晰的回忆 ! ――那一刻的感觉真的是如梦如痴、不知所以！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儿时，这样的歌谣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人人都会唱，也经常唱。因为，那时的燕子在农村人家几乎家家都筑了窝：有的筑在屋檐底下，有的筑在人家房子里的堂屋的两壁――筑在屋檐底下的房屋低矮些，而筑在堂屋里的房屋则高大宽敞些。记得我家堂屋的两壁就各筑了一个燕子窝。每到春天，两对燕子情侣决不爽约、联翩而至。然后就在我们家飞进飞出、飞出飞进、唧唧嘎嘎、热热闹闹、快快乐乐地生儿育女、繁衍生息。

尽管在家里筑窝的燕子有时会排出些东西弄脏刚扫过的地甚至身上穿的衣服，但那时的农村却没有一个人就因为这点不便就讨厌燕子在自己家中筑窝――实际上人们欢迎还唯恐不及。因为，祖辈传下来的说法是：有燕子筑窝的人家喜庆、人丁兴旺；没有燕子筑窝的人家晦气、人丁稀少。而燕子在堂屋里面筑了窝的人家则更觉得高人一头：因为只有高大、明亮、宽敞的人家才会有燕子在堂屋里面做窝呢！

尽管天性快活的燕子整天唧唧嘎嘎叫个不停，但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是一种刮噪。人们只是觉得，听着燕子唧唧嘎嘎的快活的歌唱，平凡的生活似乎也平添了不少的喜庆和热闹。而我们这帮顽皮的孩童似乎还嫌热闹得不够，燕子们一叫，我们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甚至十几个跟着扯开嗓子用乡音土语极有韵律地大唱特唱：

唧嘎唧嘎唧

不吃你的谷

不吃你的米

只借你的屋

躲一下子雨

那份热闹、那份开心真非今日之笔墨所能形容！

然而，一切都“俱往矣” ！现在回到乡下，再也见不到一个燕子窝，自然也就再也看不到一个燕子，而自然也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人唱那“唧嘎唧嘎唧”的燕子之歌了！――这一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发生，但毫无疑问，已经很久了。

“唧嘎唧嘎唧，不吃你的谷，不吃你的米，只借你的屋，躲一下子雨。 ” 如此的燕子之歌今生恐怕再难听到有人唱起！而除了我，不知还有几位儿时伙伴在心底深处还留着对她的回忆？！怅惘之余，惟有如下心愿：

愿厦大建南大礼堂的燕子窝能永在！

更愿繁衍生息于厦大建南大礼堂的燕子不是中国惟一的或最后的燕子！！！

2006 年 10 月 27 － 28 日

于厦门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