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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
——摘自一封家书
胡雪梅
妹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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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不知你感受到没有——反正我是感受到了：在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中，爸爸是最爱你最疼你的！而我自己则一直认为，在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中，我是最爱爸爸最怀念爸爸的——你不知道，爸爸去世后，有好多年，我经常梦见爸爸！每次在梦中梦见爸爸，我都感觉好幸福好开心，但一醒过来，发现这只是梦一场，爸爸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我的泪水就会情不自禁地往外涌，怎么也止不住！记得有一次，我又梦到爸爸，但这一次，我还没有醒过来，就在梦里痛哭起来！因为，这一次，我在梦里都知道告诉自己：这是梦，不是真的，我一醒爸爸就没了，我要是能不醒该多好啊！有好多年，只要有人一提父亲的话题——哪怕那个人提的是他自己的父亲或别人的父亲，我都忍不住心头发酸想流泪。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找个话题绕开或找个理由离开！记得一开始你姐夫不知道我一提父亲就会难过、想流泪，后来他发现了，就问我：我也没说什么？你为什么那么难过！我就很认真地对他说：我希望你以后最好不要跟我谈我父亲，一谈我就会很难过、想哭，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后来他就很注意，从不主动和我谈爸爸！
有好多年，我只要在街上、在商店、在无论什么地方，一看到农民模样、善良朴实、长得又像爸爸的人，都会心头发酸、很难过，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我的父亲还活着该有多好啊！这种状态维持了好多年，后来，在又一次做梦梦见爸爸很难过很难过之后，我对自己说：雪梅，你不能再这样了，你总是这样难过，爸爸九泉有知是不会安心的！他总在你的梦中出现，就是知道你想他，太难过，所以才每次都不辞劳苦地来看你！你在南昌教书，他赶过来看你；你在重庆读博士，他也赶过来看你；你在英国做访问学者，他也漂洋过海不远万里赶过来看你——记得2002年在牛津大学做访问学者时，有一次梦到自己在牛津的街上走着走着，突然转过一个街角时，居然看到父亲向我迎面走来，我十分惊喜而意外，激动地上前拉着他的手，问：这么远，您怎么来的，坐飞机吗？他老人家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对自己说：父亲他老人家做牛做马辛苦一辈子，你怎么忍心他现在还不得安息，老是挂念你！
自从那次这样劝自己之后，父亲出现在我梦中的次数慢慢地少起来了；而别人在我面前谈论有关父亲的话题时，我也慢慢地能够平静和淡定下来了；在外面看到长得像父亲的人，也不再那么难过了！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从来没有淡忘过父亲，只是能够开始比较平静、理性地接受父亲永远离开了自己的事实！
记得去年11月和你姐夫一起坐邮轮游览加勒比海时，有一次，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邮轮甲板的靠椅上，望着无比辽阔蔚蓝而美丽大海，望着同样无比辽阔碧蓝而美丽的天空，以及这美丽天空中飘着的洁白而美丽的云，沐浴着无比舒适而轻柔的加勒比海风，感受着无比温暖而惬意11月中旬的加勒比阳光时，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父亲——同时，也想起了母亲：我在心里对他们说：爸爸、妈妈，你们劳苦一辈子，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没有吃过一顿好饭菜！更别说到什么远地方旅游观光过——记得父亲您去的最远的地方是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南昌市，但一辈子也只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听您自己说的，说您三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为了能将家里自留地种的芝麻一斤多卖2毛钱，挑着一百五十多斤的两箩筐芝麻，背着一布袋炒米粒，从家乡双桥曾家村出发，先步行几公里土路，走到德安县米粮铺火车站，然后沿着铁轨，步行一百多公里，硬是一步一根枕木走到了南昌！卖完芝麻，又惦记着家里的农活，一刻不停地沿着同样的路线，急急忙忙赶回家！一路上，天黑了，就到路边人家的柴屋或牛栏借住一晚；肚子饿了，就用炒米粒就着路边水沟的水吃了充饥！就这样，前后走了5天时间才从南昌回到家。您第二次去南昌是1989年5月，当时我在南昌教书，您因心口和肩背痛的厉害，在大哥陪同下，来南昌做检查，这一查，结论是：肝癌晚期！5个月后，1989年10月24日，您就永远地离我们而去！而母亲，您在1972年42岁的时候就早早地离开我们，留下46岁的父亲，以及从18岁-2岁大小不等的8个孩子！我记忆中您去得最远的地方一个是离家7-8公里远的娘家：永修县燕坊公社排头岭陈家村，另一个是离家十多公里的县政府：德安城！我亲爱的父亲母亲，您们这一辈子从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更没有见过这么辽阔美丽的大海，我甚至都怀疑您们生前是否听过“大海”这个词？是否在劳苦而短暂的一生中，想象过世界上居然还有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样美丽的奇迹和景色存在？但不管怎样，今天，您们从我的心里，通过我的双眼，看到了这一切，我相信您们一定也跟我一样，很喜欢这一切！——这样想着想着，我的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怕过往的游客看见，便假装太阳刺眼，将随身带的电子阅读器盖着眼睛和脸，装着睡觉，而内心的酸楚和眼中的泪，却久久的不能抑制。。。。。。
正是因为感觉自己是兄弟姐妹中最怀念爸爸的，而你又是爸爸从小最疼爱的，所以今天，我特别想给你写这封信，特别想和你好好说说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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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雪梅
2015年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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