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福利”的背后
――与刘璐同学的通信 
胡雪梅
 

1、刘璐同学4月1日的来信
 

胡老师：

您好！

我在网上看到了您发的关于我和您通信的文字，本来是我向老师请教的，您却对我的觉醒给予了那么高的评价，我心里十分的感动！在此要感谢老师！

这两天我查找了一些资料，《动物解放》也看了一半多了，从辛格博士的书中系统地了解到实验动物、农场动物们的悲惨处境。人类对待动物的令人发指的手段以及对此漠视的态度和做法让我从心底涌出一种想哭的冲动。曾经，白人也像我们现在对待动物这样奴役黑人、鞭笞黄种人；曾经，德国纳粹也将犹太民族数百万的生命肆意屠杀；日本人也曾经用我们中华民族的同胞进行细菌实验！可是惨绝人寰的景象如今还没有停止！就在你我的身边每天上演着这样的暴行，只不过对象是动物们。今天的人类社会如果有人说种族歧视是对的，法西斯是合理的，定会被人们指责，同样，今天我们对于动物们的无动于衷也定会被我们的后辈们指责为麻木不仁！今天，那有黑奴存在的时代被我们定义为野蛮，那终有一天今天的我们也许就会被子孙们斥为不文明！

动物也同人类一样可以感知疼痛，不能因为它们不会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就漠视它们的疼痛。历史的发展是必然的，但有时候也是缓慢的。也许，在很近的将来，实验用动物不会停止，但我们自称文明的人类应该积极寻求可以替代实验动物的方法，并且减轻动物在实验过程、运送过程中的不必要的痛苦。我并不是说我们可以安于现状，而是希望可以用和平的方式来实现将原本属于动物的权利归还它们这一初级阶段的目标。
老师，我就课题申请询问过教务处，但是目前无果，如我上次所说，我会继续写这篇论文，无论能不能申请到课题。以下是我初步写出的提纲，请老师批评指正，是否太过繁冗？或是还有什么遗漏的？请老师帮我定个名字可以吗？

题目：《从〈实验动物保护条例〉的修改看我国的动物福利问题》

纲要：
一、动物保护立法的历史
1、物种歧视与种族歧视、妇女歧视的相似之处
2、历史发展的几个阶段
二、 什么是动物福利以及实验动物保护中的福利情况
1、什么是动物福利
2、实验动物保护中的福利情况
三、动物福利在我国的现状
1、从文化方面看：中华民族是遵守道义的传统民族
2、 从心理方面分析：人的天性中不应有虐待动物的成分
3、从国际经济贸易的角度分析：动物福利的保护给我国带来的好处
四、 动物福利立法难的原因
1、大部分中国国民未考虑这一问题
2、中国的经济水平未达到这一水平，动物福利立法势必会增加相关产业的经费，国内企业一般难以负担
五、良好愿望――“有智者虚怀若谷，有力者耻于伤人”。

此致
敬礼！
学生：刘璐
2006年4月1日

2、“动物福利”的背后——给刘璐同学的回信

刘璐：

你好！

我看了你的提纲，感觉你可能还需要考虑清楚到底是泛泛地、一般性地谈动物福利问题还是专门谈试验动物的福利问题。从你现在所列的提纲看，可能你两者都想谈，但似乎是偏重于泛泛的介绍一般性的动物福利问题，因为你关于试验动物的福利问题只是体现在第二大点中，因此我的感觉是构思还比较散。我的建议是，写这篇论文应该只能选择上述两个方面的其中之一来谈，要完全兼顾好可能比较困难，因为毕竟字数会有限制的。如果选择一般性的谈动物福利问题，则可以选择如下一些题目：1、《也谈动物权利保护》；2、《动物权利保护·人性·法》；3、《试论动物权利的法律保护问题》等（当然均可加副标题：“从试验动物的人道待遇谈起”，或“从我国《试验动物保护条例》的修改谈起”）。如选择集中谈试验动物的保护问题，则可以考虑选择：《试论（或也谈）试验动物的法律保护问题》之类的题目。

从我的上述题目拟定当中，你当可以看出，我不是很主张用“动物福利”一词的，因该词很容易使人产生误解，认为这是在为动物们争取很高的待遇。因为，很多人看到“动物福利”一词的第一反应往往是：那么多“人”的福利问题都没有解决还谈什么动物福利！而实际上，动物权利保护运动中的所谓动物福利说起来真的是令人寒心的“福利”：不求不被杀，只求被杀的不那么残忍；不求不被利用，只求在利用时尽可能减少一些痛苦。例如，辛格博士提到，美国养殖场的笼养鸡每只所占的面积是一张A4的打印纸大小，鸡连趴下睡觉的空间都没有，更别谈什么自由活动，在隐蔽的地方做窝生蛋，扒食等，而这些都是鸡天生所具有的习性。由于太拥挤，鸡的压力过大，因此互相啄咬。故此，农场主又将鸡的嘴强行剪短（谓之“去啄”）。为了便于清洁和检拾鸡蛋，这张A4纸大的鸡的生存空间的底部还不是平坦的板条之类，而是细小的铁丝格，而且是向一边倾斜的很利害，使得许多鸡的脚趾甲都长的缠绕在铁丝上，动也不能动――当然尚可以进食为人类生蛋或长肉。因为，A4纸的外面就是食槽和水槽。因此，美国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就在积极要求为每只鸡争取大点的空间，其目标是半张报纸的二分之一，而且强烈呼吁不能给鸡进行残酷的“去啄”。
又如，在有些养殖场里，为了得到鲜嫩的小牛肉，饲养场将刚产下的小牛犊立即从牛妈妈身边拉走，关进连头都不能转动的木笼里，小牛既不能趴下睡觉也不能转身，更不要说什么自由运动啦。用某些养殖厂主的话说，关在这样笼子里的小牛除了鼻子能转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转动。为了使小牛的肉更红嫩，他们还故意使小牛整天处于吃不饱的状态；故意使其贫血、营养不良。可怜的小牛就这样在比地狱还要痛苦的环境中为人类生存九个月，然后被送到屠宰场制作成人类的佳肴。因此，动物保护主义者多年来一直在为笼养小牛能获得大一点的生存空间而奋斗：其目标是能够为小牛争取到能转身、能趴下睡觉的空间。我的天啦，这些都被人叫做“动物福利”！！！――每想到这些我都会潸然落泪！因此，我觉得用“动物福利”一词不仅具有极大讽刺意味，而且更可怕的是，极易误导公众对动物权利保护问题的正视与重视！所以，我在宣传保护动物的文字里一般都不使用“动物福利”一词，以免有人以为我在为动物争取“高楼大厦”、争取“冬暖气、夏空调”的奢侈享受，而实际上，我目前极力希望为动物们争取的仅仅是在被利用、被剥夺、被宰杀时能少受些折磨和痛苦！！！

唉，每每想到我们吃的鸡蛋是鸡在那样的生存状态下生来的我就深深不安！而牛肉？――谢天谢地，我已经坚决不吃了，这层不安稍好些。而我们喝的牛奶里实际也浸透了奶牛妈妈和小牛犊的痛楚的泪。时间关系，奶牛的悲惨遭遇今天就不谈了，如下次有时间我会专门写文章的。我们人类已经完全把这些有感知、活生生的动物们当作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的生蛋、产肉、产奶的机器！对待他们，我们所想的惟一的事情是：如何化最少的投入，得到最大的产出，至于动物们的感受，那就让上帝他老人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每每想到这些，我就会对“文明”、“理性”、“高级动物”、“万物之灵”这些美好的词语产生深深的疑问。

好了，时间不早了，关于选题的确定我就谈这些，仅供你在斟酌时参考。

祝好！
胡雪梅
2006年4月3日

后续说明：

两天后，刘璐同学来信告知她决定以《实验动物的法律保护问题研究》为题参加学校申请，并请我为其写一份专家推荐信，这与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该专家推荐信我是这样写的：“动物也是有感觉痛苦能力的活生生的生命这是一个不争的客观事实，千百年来它们为人类的生存、发展和幸福做出了难以估量的贡献。然而，在我国，如何以法律的手段保障每日、甚至每时都被数以千计或万计使用的大大小小的各种试验动物在被使用的过程中尽量少受些痛苦这一问题尚鲜有人研究，相关的立法也极为欠缺。因此，刘璐同学的选题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相信刘璐同学在胡雪梅博士·教授的指导下能够出色而顺利的完成该选题。”

4月9号，刘璐同学来信，告知其已将课题申请表递交，并再次表示其动物保护问题的极大关注，来信全文如下：
胡老师：

您好！

4月七日我将课题申请的表交到了学院的教务办，有没有立项我现在还不知道。刚刚完成了文章，大概有六千多字，在附件中发给您，请老师批评指正。不知道在这篇文章中有没有说清楚实验动物的法律保护问题，还需要老师指导。

虽然我坚信有一天实验动物将被另外的方法取代，动物们不会永远在实验室里受折磨，但是不可否认实验动物的使用要彻底消除是很漫长的过程，长到甚至我都没有信心在我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思想的力量是强大的，但是最不容易被改变的就是思想，人们将动物视为比自己低等的生命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认为人类的利益高于动物的利益，在利益的驱使下，要停止动物实验在文化、饮食、政治、学术上都面临很大的阻力。老师，是不是我太过悲观？在现实面前我们能做的太有限。

我们想为实验动物争取的仅仅是怎样减轻活着的痛苦和怎样减少死亡的痛苦的权利，却也不容易做到。有理性的人类到底明不明白大自然的力量，还是认为自己就是上帝？另一个重点是实验动物只能在实验室中流血呻吟，而不能聚集起来争取自己的权利，而剥夺它们权利的正是它们痛苦最大的收益者——人类，怎样让人类把原本属于动物的权利还给它们？首先需要大家都能建立道德上的观念，然后将其法律化，才能做到。但是即使不将动物们的权利还给它们，人类在生活中也不会受到威胁，这就缺少了用法律保护实验动物的推动力，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那么，什么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实验动物也需要基本权利呢？

此致

敬礼
学生：刘璐
2006年4月9日

两个月后，刘璐来信告诉我，南昌大学批准了其课题申请。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因这足以说明动物保护问题已开始受到人们的关注和重视希望这样的势头会越来越强劲。